拿到服装职业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田妞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虽然很努力,但成绩一直在中上游一点点徘徊,稍一松懈,就会掉到中下游去。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这还是在她姨和舅舅多次跟老师沟通,老师比较关注她的情况下。
没有天分,她妈经常这样说她,但田宝比她更没有天分,但得到的永远都是妈妈的安慰和鼓励,不像她,从小就被打击着长大。
其实也没有什么,田妞自己就能想通,她有疼爱她的太姥,也有格外心疼她的舅舅和姨。
到了高三,就算舅舅和姨再嘱托老师,其实老师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管她,没有老师盯着,田妞的压力反而小了些。
这个时候,二姨也总跟她讲,没有关系,不要心急,慢慢学学扎实了就行,她不比跟最好的去比,只要跟自己比,把基础学扎实了,比什么都重要。
田妞很听她二姨的话,她不追求难题,每天就是重复地做那些基础的题,慢慢地也能把成绩稳定住。
等到高考的时候,她两个姨和舅舅都没有给她半点压力,小姨还总跟她讲,考不上再复读一年,如果她不想念书,就去北京跟着她,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并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好的出路。
至于她妈老说什么,念不上就不念的,田妞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伤心肯定是有的,但她已经学着不会在意了。
考试的时候挺放松的,包括估分填志愿,田妞都很放松。
估分成绩还行,她妈想让她填省里的学校,以后能够就近照顾家里,说实话,田妞心里是不愿意的。
留在家里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她大致都能预见得到。
念到毕业,分配到单位上班,然后到年纪了被她妈催着结婚生孩子,说不定还会被讨一大笔彩礼钱,她以前有几个初高中同学就是这样儿的。
这几年田妞被舅舅和姨们惯得,其实都有一点小“任性”了,最后田妞遵从自己的内心,选了外省了服装学校,这是她早就看好的学校。
估分其实还差了点儿,但她想争取一下,做服装,继续研究刺绣,田妞想把太姥的手艺传承并发扬光大。
这事她跟谁都没有说过,就连二姨,都以为她想学服装,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没想到,录取通知书真的到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你就不想想你爹妈!”娄大姐最近心气一直不顺,大抵是更年期也到了,整个人非常暴躁。
田妞闷着头不说话,本来为了逃避她妈的唠叨,她可以去二姨家里过暑假的,但这么些年,她顾虑到父母的心情,每次去二姨、小姨或者小舅舅家里时,顶多都只去坐一周,还会带着田宝去。
今年暑假田妞也是一样,怕她妈脸上不好看,心里不舒服,她一直都是在家里帮着干活。
其实她们家在乡里是很不错的,因为两个姨和舅舅都有本事,尤其是二姨和小姨这些年还出钱替村里修了路,修了宗祠后,他们家在村里的名望非常高。
又因为有姨和舅舅们的扶持,她们家搞养殖搞得风生水起,田妞从来没有问过家里有多少钱,但她知道家里肯定是有钱的。
家里添了拖拉机,添了柴油三轮车,不说这些,就是平时田宝穿的用的,田妞都知道,家城肯定是有钱的。
但是家里的钱从来不是她的,田妞心里清楚,也没有奢望过会有她的一份。
她的学费开始是二姨她们给的,姨和舅舅再亲,那也只是姨和舅舅,她也是有爸有妈的人,田妞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挺难受的,尤其是她妈心安理得地受着后。
学费这事,还是是后来她爸发了脾气,她妈才给她掏的,每掏一回,总要念叨几句,她花了家里多少钱,以前她不分昼夜地车拉链,到季节就做枇杷膏攒钱养活她们姐弟有多么地不容易。
重要的是,最后总有一句,这些钱,等她以后工作了都是要还给家里的。
田妞很爱这个家,她没有想过一工作一嫁人就要跟家里一刀两断,但她妈这话实在是太伤人心,总是会让她生出,赶紧离开家,挣钱把钱还清,一刀两断的冲动。
父母的恩情,她实在是欠不起。
“你小时候瘦瘦小小,是你妈一口米汤一口米汤把你喂大的,你总觉得我只疼你弟,不疼你,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经疼你弟弟更疼你,但你是个女孩子啊,妈妈只能更严格地要求你……”
“你啊,脾气不知道怎么那那么大,妈以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嘛?那还不是看你对学心不上心,故意说出来逼逼你,你看要是我不那么说,你怎么可能考得起大学,你倒好,还记父母的仇。”
“你也不想想,你爸妈都是个农民,能把你拉扯到,培养你成才有多么不容易,你倒好,巴不得离开这个家,我跟你算算,你看看你这么多年,花了家里多少钱……”
……
就是这样,无休无止,最后话题总是会扯到钱上去。
挺心凉的,田妞有时候都不敢想,她要是没有太姥,没有姨和舅舅们,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会跟她的某些初中同学一样,早早地结了婚,生了孩子,然后为着帮扶娘家跟男人跟婆家吵架。
自己生的儿女,也会区别对待,反正女儿家,不都是要为家里,为哥哥弟弟奉献的么!
但幸运的是,还是会有人爱她,会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女孩子跟男孩子一样,应该被珍爱重视,如果父母不爱她,她还可以自尊自爱。
整个暑假,田妞都在家里帮忙干活,但暑假也就那么两个月,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田妞收拾完行李,“妈,我走了。”
“走吧,走了以后就别回来!”娄大姐气道。
田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拖着行李出门去了,门外他爸和田宝在等着,要送她去县里坐车。
“这里是学费和生活费,不够了就给家里写信打电话,爸给你汇过去。”把人送到地方,田妞爸把学费和生活费塞到田妞手里。
“好好学习,别惦记家里。”
说完,田妞爸就站到一边去了,他还是那么不善言辞,倒是田宝,随着年纪的增长,又被姨和舅舅们掰过几回,也明白了姐姐的不容易,姐弟俩的感情也渐渐好了不少。
“姐,你好好的,回去我会说妈的,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田宝把买的一兜子零食塞到田妞手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打电话回来,我替你去讨回公道。”
田妞笑,又皱眉头,“你呀,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成天打架,舅舅和姨夫让你去军营训练,不是让你学了武术欺负人的。”
“我知道,这不是有人欺负你我才动手嘛。”田宝有些不好意思。
田妞点了点头,“行了,早点回去,在家多照顾爸妈,爸妈有风湿,膏药要是没有了,记得去医院买,你平时也没老气妈,她那么疼你。”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比妈还啰嗦,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
“好好学习,别瞎调皮。”
……
大学三年,毕业后田妞被分配到国企大服装厂工作,因为有一手家传的刺绣手艺,很快就出了头。
很快从基层做到的管理,然后又在娄燕秋的支持下自费出国进修。
回国后继续在厂里工作,在厂里遇到合适的田同志结婚,在她当上副厂长的那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娄大姐这些年因为田妞一直不怎么回家的事颇有怨言,但田妞生孩子,她还是去了。
看着田妞婆家对两个外孙女儿如珠似宝,娄大姐心里总不得劲,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劝田妞,赶紧再生个儿子,实在不行,她把两个外孙带回去养都行。
到时候走走关系,还是可以再生的。
“妈,我这辈子就这俩闺女了,不生了。”田妞意志坚定得很,别说婆家喜欢两闺女喜欢得不得了,就算不喜欢,她也不打算再生了。
生儿生女她都喜欢,要是没有儿子,她也不会强求,两闺女也没有哪里不好。
娄大姐气得,也不管田妞刚刚剖腹产出来,直接一巴掌拍到田妞的肩膀上,“你这死孩子,你怎么就听不进你妈的话呢,我难道还能害你,这男人哪,都是想要儿子的,你婆家肯定也一样!”
“……”田妞疼得直抽气。
娄大姐继续道,“你男人可是有哥哥有弟弟,听说都是有儿子的,你婆婆是不缺孙子,才对两丫头片子这么好,但是你看看,等你和女婿老了,闺女也都嫁出去了,她肯定让你们把家产给她孙子。”
“妈,我现在就能跟您保证,你担心的事绝对不能发生。”正说着,田妞的丈夫推门进来,严肃着脸跟岳母娘表示。
跟着他进来的还有来探望田妞的娄燕妮、娄燕秋,还有田妞的婆婆。
“亲家,这个我也能跟你保证,田妞她们的,以后都是她们自己的,都是两闺女的,别说我几个孙子,就是我们两老,都不占他们小夫妻的便宜。”田妞婆婆可不重男轻女,这跟有没有孙子没关系。
田妞婚前自己也有心眼,处对象前先看未来婆婆,婆婆要是重男轻女不开明,她连对象都不处。
娄大姐被亲家母说得无地自容,尤其还被两个妹妹看着,“我也没那意思。”
……
“好好养身体,放宽了心,别把你妈的话往心里去,她这么大年纪了,有些话她听不进去,有些观念一辈子也改不了,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成。”娄燕妮拍着田妞的肩膀,看着老太太托付到自己手上的小丫头,如今都成了妈妈,心里特别欣慰。
田妞点头,冲娄燕妮和娄燕秋笑,“二姨,小姨,我知道的,你们放心。”
娄燕妮和娄燕秋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田妞这么些年,早摸清了跟她妈相处的门道,至于她婆家这边,因为她生了对双胞胎,更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丈夫也非常贴心。
本来想着来这边给田妞照顾月子的娄大姐,在田妞这里呆了两天,就跟着娄燕妮她们一起走了。
实在是没她能插得进手的地方,田妞的婆婆男人亲自照顾着,家里还请了个保姆搭把手,她站那里,有时候都嫌碍事。
娄大姐找不到事干,只能把东西送到,就回家里去。
想到回去要面对糟心的儿媳妇,娄大姐就一肚子的怨气,忍不住就跟娄燕妮和娄燕秋抱怨起来。
田宝高中毕业后就读了个技校,学了修车,上了几年班后,就找他姐借钱开了个修车的店子。
这些年国家经济越来越好,买车的人也越来越多,生意相当不错,开了一年多就把田妞的债都给还清了。
债一还清,田宝就结婚了,娶的是同班的女同学,两人念书的时候就谈起了恋爱,娄大姐是一万个不同意。
田宝虽然学历不是太高,但人有本事啊,自己会修车,还有个当国家干部的姐姐,舅舅和姨家里也都好,几个表哥表妹表弟们也都有出息,帮扶的人多着,娄大姐想着,怎么也要娶个条件更好的才是。
但田宝坚持,娄大姐也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娶了。
这一娶就不得了,生了个女儿就不肯再生了,还怂恿着田宝去结扎了,田宝还真听他那个四六不懂的媳妇的,真给结扎了。
你说他们又不是在公家单位上班的,家里也有钱有条件可以多生,怎么就不生呢,娄大姐特别想不明白,为着这些,有别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三天两头地跟媳妇吵架,吵到最后连田宝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娄大姐现在特别灰心,觉得儿子不贴心,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偏偏闺女又离得远,她就是想找人撑腰也撑不着。
“你们说,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娄大姐心里酸啊,拉着娄燕妮就开始哭诉,“我这一辈子,拉扯她们姐弟长大哪里容易了,到头来,一个个地都是白眼儿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