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宵露不习惯有人服侍洗澡,把幼蓝紫苏支了出去,白沐是陪着她出去的,因为被人打晕,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一直只在角落,不敢上前。
蓝宵露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掉,这才发现脖子上戴了一个精巧的貔貅玉佩,玉质温润,触手生温,雕工细致,栩栩如生,一看就是极品。她撇撇嘴,这破丞相府,给女儿家的玉佩也不知道柔和一些,这么个又丑又凶的东西,就算贵重之极,又有什么好?
衣服全脱了,蓝宵露打量一眼身上,对那个不知名的王八蛋更恨了,可怜她那还没长成的小身子骨,到处都是青青紫紫,就算是老牛吃嫩草,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吗?简直是禽兽啊禽兽。蓝宵露没来得及多诅咒那个人,她已经上下眼皮打架了。
快速洗完,她几乎是跑着扑到床上,立刻进入梦乡。那没心没肺的一顿好睡,让二夫人不知道是欣慰好还是伤心好。
迷糊之中,蓝宵露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眉目清秀,娇娇弱弱,站在她的床前,蓝宵露吃了一惊,心想这又是原身的什么人?姐姐?妹妹?还没想好说什么,那小女孩便道:“你是谁,为什么占我的身子?”
蓝宵露大吃一惊,原来是正主儿来了,她吓得跳起来,一看对方那么弱小,胆子又壮了,这小身板儿,做鬼也吓不了人。她也不客气,直接道:“你要不死,我怎么占得了?”
小女孩满脸悲伤,又羞耻又绝望,幽幽地道:“是,我不想活了,身子已经是残花败柳,活着也不过是受尽欺凌和嘲笑,我只是放心不下我娘!”
蓝宵露大大咧咧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小女孩惊讶地看她:“这个身体即使活着,也生不如死,你不担心?”
切,那是你好不好,蓝宵露撇撇嘴:“我为什么要生不如死?活着就开心地活,谁让我不好过,我打得他满地找牙!你放心,我会代你好好活的!”
小女孩震动地看着她,好像被这话惊到了,眼神又是艳羡又是钦佩,最后心悦诚服地道:“我相信!”又道,“我会把记忆给你,我娘就拜托你了!”
蓝宵露正愁对这个未知的时空一无所知,听了不由大喜,兴奋地再次跳起来:“太好了!”突然啪地一声,睁开眼睛一看,她囧了,她居然从床上摔下去了。还好裹着被子,但受伤的身子经此一摔,还是疼得她眦牙裂嘴,外间侍候的丫头幼蓝听到声音进来一看,忙扶她重新上床。
想着梦中的那个小女孩,蓝宵露一时分不清是真是梦,眼睛盯着帐顶想着心事,幼蓝只当她受了刺激人变得呆傻了,担心地守在床边不敢离开。
晴翠院中,蓝夫人正给蓝成宣宽去身上的锦袍,给他轻轻揉着肩。蓝成宣脸色沉沉,显然还在极度生气中。
蓝夫人边揉边道:“老爷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值!”
蓝成宣哼道:“我能不气吗?这死丫头,叫我怎么向殷家交代!”
蓝宵露与定南侯府世子殷奇志早就订有婚约,当初殷家有意议亲,因三夫人生的大女儿蓝素樱已经许给了将军府长子罗万松,二女儿蓝芙蓉是嫡女,太子即将选妃,要送进宫去,自然不能与殷家结亲,而蓝宵露身份正适合,她是平妻之女,比大女蓝素樱,四女蓝素琴身份略高,仅次于嫡女,由此也可以显示他和侯府结亲的诚意。
谁知现在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一天之间,一个深闺女子,人人仰望的丞相府三小姐,突然就成了声名狼藉,臭名远扬不知羞耻的荡妇。蓝成宣曾经试图封锁消息,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堵也堵不住。
蓝夫人四十岁不到,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四五岁,她宽慰地笑笑:“老爷,你既已经放她进府,那些事情,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蓝成宣在她的揉按之下甚是舒服,伸出手来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喟叹道:“仪儿,这么多年来,还是你最识大体,你教的好儿子,胜过他老子了!今天还亏了君义,我虽然为殷家的事烦恼,但是留着三丫头,毕竟还有些用处。”
蓝夫人笑道:“老爷,瞧你说的,虎父无犬子,君义可是你亲自教的!”
蓝成宣得意地一笑,闭上眼睛享受蓝夫人的服务。
蓝夫人仍然轻轻按着他的肩,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三丫头?”
蓝成宣皱了皱眉,甚是头疼地道:“老四说的是,留着三丫头,终是影响了别的丫头的名声,太子妃大选在即,希望芙蓉不会受到影响。我倒是不想留她,可君义说的更有道理,事已至此,留与不留,影响终是存在了。倒是留着,用处大些!”
蓝夫人漫不经心地道:“三丫头那个貔貅玉佩,倒是价值不菲!”
“什么貔貅玉佩?”
大夫人一笑:“老爷没注意么?三丫头的脖子上,戴着一个貔貅玉佩,光是那玉质,便是极品的琉璃云光玉,那雕工更是不凡,价值连城啊!”
蓝成宣略有些怔忡,皱眉道:“也许是二夫人娘家的陪嫁!”
大夫人便不再说话,只淡淡一笑,道:“老爷,早些歇息吧,明天朝堂上,可是一场硬仗呢!”她是乖觉的人,二夫人云青婉的父亲是个乡间教书先生,家徒四壁,价值连城的玉佩?可能吗?问这话,不过是为了确定这玉佩不是老爷所给。
蓝成宣嗯了一声,明天少不得被人讥讽嘲笑,颜面扫地,这些,相比消除皇上的疑心,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天,蓝成宣一早就上朝去了,蓝夫人在丫头的侍候下用过早膳,又接过丫头送上的茶,道:“秋萍,去请大少爷!”
一个声音在门外笑道:“娘,不劳秋萍姐姐了,儿子正好来给你请安!”说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已经走进院来。
蓝夫人笑道:“用过早膳了吧?”
蓝君义道:“用过了!”
蓝夫人轻轻揭开茶盅,却没喝,放在桌上道:“都下去吧!”
秋荷秋萍等丫头和管事周嬷嬷知道大夫人有事和大少爷商量,乖觉地都退了出去。
蓝夫人这才对蓝君义道:“昨天的事,你怎么看?”
蓝君义摇头:“我还没头绪,只是觉得这事不太简单。三妹妹在府里是个懦弱的,别说与山贼私奔了,光山贼两个字都够吓破她的胆。明显别有内情!”
蓝夫人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别忘了,同去的还有四丫头!”
“两乘轿子一前一后,一乘被劫,一乘能逃走,也是四妹妹福大命大!”蓝君义笑了笑,却是含义不明。
“这是疑点!”
“四妹妹有这个心,也没这么大本事吧?”
“你四妹妹是没有,不过你那四姨娘,本事倒是不小!”大夫人冷了声音。
“这事事关蓝府名声,四姨娘再是胆大包天,也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总不至于如此糊涂。再说,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蓝夫人想想觉得有道理,老四虽然是个不省心的,但不会这么糊涂,她沉吟了一下,道:“出了这档子事,蓝府现在在风口浪尖,你要多加留意!”想到蓝宵露脖子上那个玉貔貅,蓝夫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喝了口茶,便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乏了!”
“娘好好休息,儿子告退!”
蓝宵露一觉睡醒,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任她怎么想,也理不清,原身说过会把记忆给她,难不成真只是她的一场梦?
二夫人坐在床前,看她醒了,惊喜又如释重负,慈爱温柔地道:“宵露,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了吧?”
透过雕花的窗,蓝宵露才发现,外面天色又已沉暗,这一觉好睡,倒是让她精力恢复不少,这小身板前一天遭受太多非人的折磨,完全不听使唤,现在才感觉和她融为一体了。
蓝宵露微笑道:“娘!”
二夫人不动声色打量,见她眼神之中毫无悲戚与绝望,平静得像一潭湖水,眼里又添几分担忧,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了解。
这样的事是她心中的耻辱,清白被毁,名声已坏,再也不能嫁给她喜欢的殷小侯爷了,她这不过是佯装欢笑宽自己的心,二夫人怜惜地道:“宵露,从此以后,咱娘俩便在清羽院相依为命吧!”
蓝宵露点点头:“娘,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天下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娘,我若死了,娘一定伤心,我是绝不会做让娘伤心的事的!”
这番话说得二夫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外涌,她哽声道:“宵露,是娘没用,若是娘在府中有地位,你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昨天下人的态度,蓝宵露早看出这个二夫人在府里不受人待见,原身虽然只是出现在梦里,但她觉得那是真的,一个懦弱的娘,一个胆小的女儿,没有雄厚财力手握实权的外家,没有四夫人妖媚的手段,处境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