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泽躺在自家阿爸的腿上,享受自家阿爸的洗头服务,虽然姿势不怎么舒服。你可以想象仰躺在人腿上,只有头垂下去,有多难受。于嘉泽在古代生活之后才真的明白,一个小小的个人卫生想要保持有多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乡下。每日土里来灰里去,比不得现代的农村舒适方便,和城市更是没得比。于嘉泽花了很长时间来忍受这种种不便。
于嘉泽已经五天没洗头了,放在现代一个农村糙汉子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谁让这是古代呢谁让古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顶着满头长发呢?于嘉泽现在勉强算是垂髫小儿,头发盖过耳朵和后颈,半长不短的扎起来之后碎头发乱钻,既爱遮住眼睛又是扎的脖子痒痒。每当这时候于嘉泽就无比怀念自己在现代利干脆落的板寸头,可惜这辈子是别想了。
于家连日忙乱,气氛僵硬,于嘉泽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头发,打扰自家阿爸和爹爹。距离那日已经两天了,于家众人看似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和宁静。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于嘉泽一家三口在十里村待不长久了。
于文礼已经不去县里的书塾了,他明白在沈柏一定会带自己一家人去定阳。现在不过是宽限几天,让自己梳理好情绪,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向亲朋好友告别而已。
于文礼第一次府试落榜之后,便在书塾里兼任教初入门的学生识字读书,赚的银钱虽少,好歹也能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自从落榜之后,家里就只给一半学费。剩下的一半就是靠自己和子君辛苦抄书积攒的银钱了,日常用度偶尔还需要哥哥的资助。有了孩子之后,就更是度日艰难了,家里吃穿虽不会短些什么,但是东西王氏绝不会多给一分,好东西他们一家更是摸不着了。本想着今年中举之后,日子定会好起来,谁能想到……想到这里,于文礼摸摸额头,昨日的酒劲还没下去,头可真是疼得厉害!
于嘉泽忍到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早起来看着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又不起风,真真的适合洗刷洗刷自己,去去自己身上的泥。趁着午饭的时候,于嘉泽点亮不了撒娇卖萌的技能,就只能厚着脸皮磨着林子君给自己洗头。倒不是于嘉泽不想自己动手,实在是现在的身高能力不允许啊,要是让于嘉泽自己来洗,脚下一个不稳,就会倒栽进水盆里,这里可没有淋浴喷头,可以让你站着洗。
再者说这里大人可不会任由孩子自己洗头的。这里的村子或者大多数地方的习惯就是如此,不兴给孩子勤洗头,甚至大人也是如此。倒不是乡下人粗俗不讲究干净,而是这时候条件实在太差,不仅是房子保暖功能差,而且冬天取暖更是不容易,最主要的是医疗条件差,很多病治不了或者来不及医治,再者还有穷人看不起病。因而多数人只能按着前人的风俗平时多注意预防。很多人都认为小孩湿着头发,容易着风落下头疼的毛病,天冷的时候还容易的着凉得风寒。在这里一场风寒可能会要人命的,于嘉泽的四叔就是一场风寒的送了性命的。现下人们都是长头发,平时的清洁都是用梳子先把头发梳透捋顺了,再用篦子清除脏东西和头皮屑。
不过于文礼夫夫俩都是读书识字的人,比村中人多几分讲究,也更爱打理自己。当然也会好好打理自家孩子。所以于嘉泽比别人家的孩子要干净许多。只不过最近家中忙乱,谁也没这个心情和时间收拾自己和孩子。
林子君经孩子一磨,也发现连日忙乱,有些疏忽了孩子。今天看着天气好,日头足,就答应给于嘉泽洗头,顺便一齐再洗个澡,再过上一段时日天气转凉,洗澡就不这么方便了。
午后的正是阳光最好,温度最高的时候。林子君将洗大件衣服的大木盆摆出来,放在日头底下晃一晃。再倒上凉水,烧好热水对好温度,将白白嫩嫩的儿子剥光了放进去,下手好好揉搓一番。于嘉泽的内心是崩溃的,可恨现在自己无力反抗,只好忍着羞赧任自家阿爸摆弄。好不容易洗完了澡,擦干净身上的水,套上了衣服。林子君又将于嘉泽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换了小盆来洗头。虽说这个姿势有些难受,可当热水湿了头皮的时候,于嘉泽还是感觉十分舒服的,闭上眼任阿爸的动作揉搓。
林子君用晒干的皂夹泡在水里,给儿子洗头,又用了些头膏搓了搓儿子的头发。他的手指穿过头发,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皮,于嘉泽忍不住舒服的轻哼了一声。林子君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的时光真是温馨又美好。
林子君抬头看向坐在门口的夫君,却看到他正在捏着眉心。不由得开口道,“明知你一喝酒就头疼,还喝那么多酒做什么?现在头痛的受不了了吧。”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几分。
于文礼听了夫郎的抱怨,也忍不住苦笑道,“这哪里是好推脱的呢?我要离开书塾,总得跟师长朋友告别一番,谁成想大家一起灌我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酒后头疼的毛病呢?实在是禁不住他们歪缠。”
于文礼不能喝酒,只能浅饮几杯。多喝一点,当下不觉得怎么样,过后就会头疼的厉害。喝解酒茶、解酒汤都不管用,只能生生忍着,时间长了才会没事。倒比旁人大醉一场之后,还受罪的多。平日里林子君时常叮嘱,自己也多注意,不会多喝。昨日去县里向书塾的师长和朋友话别,朋友多灌了几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子君快手快脚的给儿子洗完了头,用棉布巾仔细的吸水擦干,又换了一条包住儿子的头。起身一手抱着儿子,走过去拉起还在门口揉眉心的于文礼,把他拖进屋里。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儿子放到床上,又让夫君躺在外侧,上手给他揉太阳穴,手指□□头发里,松松紧绷的头皮。
经林子君的按摩,于文礼紧皱的眉心舒展开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于文礼闭上眼,舒服的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于文礼突然开口道,“子君,我们要走了。也不知定阳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府城的花费定要比县里贵上许多,去了之后,我能不能养活你和孩子。我不过一个秀才功名,放在县里还有几分看头,到了府城就什么都不是了。”
林子君闻言,手上的力气轻了几分,回道,“你急也没用。到时候看看再说。不管怎样咱们一家人还会活不下去不成。”说到这儿,林子君停了一下,方继续说道,“有些话,可能不太入耳,你要不要听?”
于文礼闻言睁开眼,向上瞅了瞅,说道,“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不可说的。说来听听,不中听也没关系。不入耳的话,才是实话。你不必怕伤我面子。说吧。”
林子君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于文礼拉起来。说道,“去了府城,我们一家定是要住到秦家的,你改姓之后就算是秦家的少爷,舅舅的嗣子了。若不出意外,以后我们会一直住在秦家。舅舅自然不会饿着我们,衣食住行一应舅舅都会负责。你也不要气短,事实便是如此。到了府城旁的都不必管,也不用插手秦府的事物,当然我们也不能被下头的人欺负了。
子熙,你最该做的就是就是好好读书,见识见识府城的风光。我们一家都得开开眼界,去去身上的土气。有机会可以托大哥为你寻府城的好书院,看一下里边读书人的本领有几分,补足你的不足之处。三年之内,把考中的几率提到十成十。三年之后博一个好名次。方不辜负大哥的期待,也为秦家和舅舅增光。这之后再谈别的。是继续再进一步,还是做别的,到时候舅舅回来了,也可以请舅舅帮忙参谋参谋。”
“子君你说的对,是我魔怔了。一心想着以后只有我们了……我听你的,我得好好定定心神,想清楚了。”于文礼叹道。
“子熙,你不是魔怔。我知道你是担心不能照顾好我们,怕拖累大哥,也怕舅舅不喜欢你。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到陌生的地方,和未见过的亲人在一起,人都会有几分忐忑。
我知道你不热衷名利,也不想做官。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一直想有了功名之后,有了世人眼中的认可,开个书院教书育人,继续做学问。而且你的脾性也不适合为官。
你是担心舅舅不满意吗?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和舅舅说啊,舅舅也不一定强求你为官。亲人之间彼此敞开心胸,互相坦白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是小辈,你就当像儿子一样向舅舅撒娇好了。”说道这儿,林子君也笑了出来。
听到这里于文礼也禁不住笑起来,说道,“你把我当小野哄了吗?我这个年纪,如何能撒娇?你说的很对,我们既然要与舅舅成为一家人,早些说开了才好。一直瞒着反倒没什么好处,也让舅舅早些做盘算。
再不济,就把小野送给舅舅□□去,看舅舅能不能教个合心意的人来?”
林子君听了,反倒止住笑,看了看已经迷迷糊糊的儿子。说道,“那怕是行不通了。三岁看老,咱们儿子可是个散漫人,性子恐怕比你强不了几分?也不知能不能教出来?”
“呵呵,如果真是不行,也不强求孩子。小野不行,我们就再生几个。舅舅还不到四十,有的是时间。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入得了舅舅的眼。”于文礼忽然坏笑一下,说道。
林子君也不脸红,坐在那里坦然说道,“这样也不错啊!”说完,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谈话一语成真,在今后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