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施家在这个大时代的定位,施福如约将兵权上交给了郑成功,只留下了少数海船和亲信用以从事海贸。施福的态度,让郑成功原本的不悦烟消云散,兴建府邸的事情交给了一个亲信,郑成功便启程回返潮州府坐镇,就连施家兄弟也同时启程返回了左先锋镇军前。
临行之际,施福与施琅密谈,点评郑成功麾下众将,提及陈凯时,施琅咬牙切齿,很是敌视。但是施福对此却并不在意,反倒是更多的将关注点放在柯宸枢的身上。
“张进、陈辉他们,都是老相识,有几分成色我再清楚不过了,无需多虑。至于那个文官,这几日我倒是见过几次,确是个难缠的家伙。但他终究是个文官,尊侯你没必要和他照死里掐,这样只会让国姓对你越加不满。若是一定要与其相争,不如给其他文官一些暗示,挑唆他们互斗,总比你每每亲自下场要体面。”
郑成功启程出发前,军器局复制灵铳的工作有了第一批的成品。城外的武器试验场试炮,陈凯抚摸着复制品的炮声,对比着灵铳,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炮声上的划痕都复制了出来。
对此,陈凯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精益求精,还是应该说他们些别的什么。所幸,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也没有耗费太多的人工,陈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真的一模一样啊,试试炮,看看效果。”
细看过后,郑成功发出了与陈凯一般无二的感叹。复制成功,据说试射的效果也不错,但是这毕竟是复制灵铳,郑成功总有一份额外的心思在,对于射击精度的心理预估也不可避免的要更高一些。
郑成功有令,陈凯摆了摆手,精挑细选出来的炮组便领命而行,开始了装填和瞄准的工作。
诚如揭阳县城外的那一次试射,炮长摆弄着那几件测量工具,铳规、铳尺和度板都是照着灵铳配套的进行复制,人工打造的精度极高,至于远镜,却是从水师里淘换来合用的,因为陈凯的军器局现在确实不具备独立生产望远镜的能力。
炮长一边摆弄这些吃饭的家伙什,一边指挥着炮手们不断的调整着火炮的方向和角度。待到确定了角度,但见一个炮手从旁边拎来了一个布袋子,一扯线头,布袋子便开了个口子,随即便将内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倒进了火炮。
“定装药包?”
看着装填的炮手连火药的计量都没有去测算,几近于无脑的便把布袋子里的火药倒进去了事,郑成功先是一愣,随即转过头,对陈凯便道出了这句其实已经被他所确定了的“疑问”。
“确是定装药包。”
陈凯点了点头,对于郑成功知道这种东西,他并没有太过惊异。说到底,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就像是火药的成分比例以及颗粒化火药的技术一样,定装药包在明朝也已经投入使用了,奈何这份提高射速不小,且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发明最后却还是消失在了明清易代的硝烟之中。
灵铳的复制,让陈凯下定决心来推行定装药包。于他看来,宁可多耗费些布料,也要加快射击速度,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在军器局接受郑鸿逵和郑彩两军的军服订单,布匹本就紧张的情况下,也一样是有着这样做下去的必要。
火药填实、炮弹放入,最后的准备结束,只待一声令下,那三门灵铳的复制品便依次喷发出了夺命的怒吼。
两里地位置的小丘,是专门测量过距离的,炮弹呼啸而过,接二连三的轰在小丘之上,随即透过观测效果的望远镜,无需观测员来汇报,郑成功便已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多难的事情,一旦到了竟成的手里,总是能够给予吾一个满意的结果。”
从一门灵铳,几个月过去,就变成了四门,郑成功一旦想到这种“神器”能够批量复制,那份激动便是油然而生。对此,陈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工业化生产,说到底是走量的,现在的铸炮行业却还都是手工业的办法,速度上比不了,但是人工在精度上却是很可怕的,复制一门前装滑膛炮,哪怕是一门24磅红夷炮,其实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完成的壮举。
“国姓过誉了,下官只是布置下去任务,皆是铸炮工坊的工匠们的功劳,尤其是那位老师傅,手艺是真的没得说。”
“竟成每每都在说吾过誉,难道你不是在过谦吗?”笑着按住了陈凯的谦虚,郑成功继而问道:“这样的复制,速度几何?”
所幸灵铳是门铜炮,而中国的铸铜技术向来发达,产量和质量都值得肯定,陈凯很快就给了又一个让郑成功很是满意的回答。随后,趁着老郑的这股子兴奋头儿,陈凯便把定装药包的事情拿了出来。
“这事情,倒也好办。不过,现阶段还是仅限于那些大口径的红夷炮吧,若是每门炮都要定装药包的话,布匹消耗太大是其一,也会造成运输和储存的不便。”
仅仅是片刻之间,郑成功想得很周全。倒是对于陈凯来说,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改革,步子太大了,就会扯到蛋,总要循序渐进才好。至于定装药包的好处,只要用过的都会明白,全面推广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灵铳的第一批次复制工作圆满完成,老师傅果然是老师傅,人生阅历让他对未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预估能力,随着灵铳被确定能够进行较为完美的复制,他果不其然的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复制工作之中,而且是持续性的。
说白了,他的前半生还可以铸造各种不同型号的火炮,有着不同层次的新鲜感,但是他的后半生则已经被郑成功和陈凯限制在了灵铳型号的24磅红夷炮之中了,枯燥而乏味。
这位老师傅后半生的“悲剧”,陈凯打算用白花花的银子来将其冲淡掉,他也坚信着在白银的面前,这一切也就都算不得是什么事情了。但是,发生在广东、在广西、在湖广、乃至是在全中国的悲剧却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消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