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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想着,凉凉睨一眼君晚,也不遮遮掩掩,心里的话直接便说了出来,“看来,云和是看不上我皇兄啊。”说到这里,尾音微微拉长,忽的话头一转,墨瞳微狭,一眨不眨地盯着君晚,语气中带了几丝戏谑和探究,“莫不是……云和已经心有所属?”
君晚心中猛地一咯噔,捧住茶盏的手指止不住一颤,眼中显出一抹慌乱。
宋清欢紧紧盯着她,一双眸子清透水润,仿佛能直直望穿人的心理。
君晚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定了定心神,方抬头,脸上又恢复那种无措而惶恐的神情,水润的眸子眨呀眨,显得无辜极了,声音中都似带了哭腔,“三皇嫂,您……您就绕过云和吧,云和当真没有……”
语声怯怯,眼眶中盛着水润的晶莹,颊边一抹绯红之色,似一朵沾染了露珠的白莲,娇娇弱弱,我见犹怜。
绕过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着她了呢。
听到君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清欢眉梢一挑,似想到什么,眼尾余光朝凉亭入口处望去。
果然——
沈初寒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
她是背对凉亭入口而坐,而君晚,是正对着入口。她自然比宋清欢早看到沈初寒过来了,方才那句话,约莫也是说给沈初寒听的吧。
她心内一哂,面色从容,微微转身,仰头看向沈初寒,巴掌大的小脸,眸中有惊艳的光,盈盈闪烁。
沈初寒一错不错地瞧着她,唇角微勾,眼中的清冷之色绽开,生出一抹摇曳的温暖。
“阿殊怎么过来了?”宋清欢眨了眨长睫,懒懒出声。
“去房间拿个东西,见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沈初寒温声回道,顺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他原本想着宋清欢不会留君晚久待,正巧落了个东西在房里,想过来问问宋清欢情况,便亲自过来了。
走到院子里时,见院中凉亭里影影绰绰坐着一人,看背影,正是宋清欢,他没有多想,便走了过来。
却没想到,君晚还在这里。
不过,在与不在,却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君晚见过三皇兄。”见他坐下,君晚眼中一喜,忙起身朝着沈初寒盈盈一福。
沈初寒“嗯”一声,看也不看她,伸手端起宋清欢面前的茶盏送至唇边喝了一口,“这茶不错。”
“沉星烹的。”宋清欢笑。
她方才说沈初寒最近喜欢上了饮茶,却是不尽然。真实原因是沈初寒知她好酒,可酒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让沉星去学着烹茶,让宋清欢平日里少饮酒,多喝茶。
他又是最宝贝宋清欢的,宋清欢喝茶,他自然也就跟着喝了。
宋清欢眼尾微曳,睨他一眼,“这是我的杯盏,你若是要喝,让沉星再给你取个杯盏过来。”
“不必,我就喜欢喝你的。”沈初寒抿唇一笑,眉眼间落满星辰,只温柔地落在宋清欢面上。
两人这般琴瑟和鸣的模样,却是深深刺痛了君晚的眼。
她垂下长睫,胸前有几分起伏,长长的指甲掐入掌中,一阵生疼,她却恍若不知。
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眼,盈盈目光看向沈初寒,语声带着一贯的娇柔,“三皇兄,我……我这次过来,是给你和三皇嫂道歉的。”
沈初寒终于转了目光看向她,眼底却像覆了层冰霜,语气也冷得似裹了层冰,“做错事后的道歉就不必了,无事于补。你也不小了,说话前心中要掂量清楚。”
君晚眸光一滞,低垂了头掩下眼底的失望,呐呐应是。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复又转眸看回沈初寒,笑意盈盈道,“方才我们也正说起这话题呢。阿殊,云和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招驸马的时候了,父皇那边怎生迟迟没有动静?”
沈初寒眼底一抹讶然飞闪而过。
他知道,宋清欢不喜君晚,亦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今儿怎的突然提起这一茬。
对沈初寒而言,他不喜欢君晚是因为上次她害得宋清欢早产一事,以及她对宋清欢莫名而来的敌意。至于君晚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一层。
只是,宋清欢既开了口,自家媳妇儿的问题,他又怎会问缘由?眸光未错,沉沉开口道,“父皇最近大概是忙于朝政吧。”
眸光在君晚面上一扫,冷声开口,“你若是看上了谁,跟皇后说便是。皇后是后宫之主,你的婚姻大事,理应由她负责。”
君晚眸光已然暗淡下来,闻言怯怯抬眸,带了几分不安,“三皇兄也知道,皇后向来不喜欢我。我的婚姻大事,皇后大概也不会上心吧。若是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我还不如孤独终老。”
说到后面,语声渐低,长睫微颤,倍显凄惨。
沈初寒看她一眼,没有出声,神情漠然,似乎并不关心。
一旁的碧玉见自家殿下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心底一酸,忙开口宽慰道,“殿下,您别这么想,不是还有王爷和王妃么?他们一定会帮您的。”
宋清欢玩味地翘了翘唇,君晚这装白莲花的功力可真是出神入化啊,连贴身侍女都被瞒在鼓里。
君晚一听这话,眸光微亮,带了几分期待看向沈初寒,“三皇兄,你……你会帮君晚吗?”
沈初寒没说话,眸光沉沉,忽的朝一旁的碧玉看去,带了寒凉之意。
碧玉莫名一瑟,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自己方才……难道说错了什么吗?她也不过是看王爷对殿下不理不睬,有些打包不平罢了,并未说什么出格的话啊。
尽管如此,但心底仍是惴惴,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就当空气快凝固之际,她听得耳边有冷冽声音响起,让她身子猛地一抖。
面上一慌,不敢狡辩,慌忙跪在地上,惊惶出声,“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沈初寒冷嗤一声,神情凝肃,“宫里的规矩都白学了?!自掌二十下。”
碧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君晚。
君晚也是一惊,然而,她心知沈初寒这话,明面上是针对碧玉,实际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心中对自己怕已有不满,这个时候若再出口为碧玉求情,难免会让他更加厌弃了自己。
因此,她还是低垂了头,假意没有看到碧玉投来的求救的目光。
碧玉无奈,只得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往面上扇去。
“啪”的一下,手掌绵软地落在脸上。
“没吃饭?”沈初寒眸光一凛,忽然厉声一喝。
碧玉身子一抖,咬咬牙,只得加重了力道,手掌猛地往自己脸上扇去。
一时没人说话,只有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回荡。
终于,巴掌声停,碧玉的脸已经肿得老高,手掌也是一片红通通的样子,她低垂着头,再不敢多言。
沈初寒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宋清欢,眼神倏然变得柔和起来,“阿绾,外间风大,你还是早些进屋吧,我还有事,便先去书房了。”
听到沈初寒这声“阿绾”,君晚身子一抖,眼中有深浓异色闪过,猛地抬头看向沈初寒,却见他目光看向的人,还是宋清欢。
心中一痛,眸底有阴郁浮上,小手紧攥成拳。
是了,她记得曾听宫女提起过,舞阳帝姬宋清欢,小字阿绾。
阿绾——阿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自己的名字。
“阿绾”两字从沈初寒口中叫出,缠绵悱恻,温柔至极,恍惚间,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叫的人,不是宋清欢,而是自己。
上次来寒王府时,她似乎也听沈初寒这么唤过宋清欢,只是当时她闯了祸,心思一片浮乱,自没有注意这么多。
可此刻,这两个字,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让她的心底蓦然漫上难以言喻的酸涩。
明明是同音字,可,沈初寒从未这般叫过她。
小时候,他性子清冷,每次叫她,都是连名带姓地君晚二字。再见时,他成了寒王,对她的称呼,也从君晚到了“云和”。
云和,冷冰冰的封号,甚至连她的名字,他如今都不愿意叫了。
她神情有几许恍惚。
明明亭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她却觉得如坠冰窟,全身冷得厉害。
“好。”宋清欢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点头,目送着沈初寒起身,挑起毡帘走出了凉亭,全程再未看过一眼君晚。
君晚一颗心碎成了渣,抬眸看着沈初寒的身影消失在亭外,眼中满是苦涩和不甘。
宋清欢收回目光,看向君晚,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免觉得心中有几分恶心。
她这般伤心欲绝的姿态,若教旁人瞧见了,该如何想?可别没的败坏了沈初寒的名声。
心中有几分不悦,正待开口,君晚却突然起身,看一眼宋清欢,急急一礼,“三皇嫂,我……我也告辞了。”
说着,不待宋清欢反应,竟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凉亭。
碧玉一惊,起身朝宋清欢一福,也慌忙跟了上去。
“殿下?”流月和沉星蹙了眉头看向她,显然对君晚这举动有些不满。
宋清欢勾唇冷笑一声,吩咐沉星,“你悄悄跟上去,不必叫她发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弄什么幺蛾子。”
君晚对沈初寒的执念太深,已近变态,要想打破这种执念,自然得沈初寒亲自出马方有成效。君晚这么急急追出去,不过是为了与沈初寒再说一句话罢了。
既如此,自己就成全她,也好让她尽早死心。
沉星领命,匆匆离去。
流月扶着宋清欢起身,不满地嘟囔道,“殿下,这云和帝姬是什么意思?行事这般莽撞,这可是王府,她就这般横冲直撞的?”
宋清欢勾唇清冷一笑,“她若不快些离开,又怎么赶得上阿殊?”
流月满脸诧异,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殿下,您是说……云和帝姬走得这么急,是为了去追王爷?”
宋清欢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流月眼中露出一抹警觉,“她找王爷做什么?”
沉星和流月与君晚接触不多,再者,君晚的那点心思,说出来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是以流月她们并未往那方面想去,此时听得宋清欢这么说,不免有些诧异,皱了眉头,露出一抹沉思之色。
宋清欢没有多说,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恶心人,就不必拿出来恶心流月沉星了。至于沈初寒那边,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跟他说清楚才是。
要让君晚彻底死心,当然还得沈初寒出马才是。
她敛眉,接过流月手中的披风披上,然后挑开毡帘走出了凉亭。流月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见宋清欢走了出去,脚下一动,也跟了上去。
另一厢。
君晚跌跌撞撞跑出凉亭,朝沈初寒行进的方向追去。碧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得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追着。
一边追一边道,“殿下,您……您怎么了?”
君晚却不理会,拼尽全力朝前奔去,终于,沈初寒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她一喜,大声朝前喊道,“三皇兄!”
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沈初寒并未停步,身姿越发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君晚哪肯罢休,用尽全力又叫一声,“三皇兄,我有话同你说。”
毕竟是在寒王府,沈初寒还是停住步伐,转身朝后望去。
君晚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小脸蛋通红,眸光盈盈,别有一番怯弱的姿态。可惜,沈初寒眼底并未有任何波动,只冷冷看着她。
“何事?”他薄唇轻启,语声寒洌。
君晚睫毛颤了颤,眼底缠绕着浓浓的失望,“三皇兄,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以前的你,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沈初寒眉头狠皱,凌厉的目光打量着她,“以前的我?以前的我已经死了。”
君晚语声一滞,眼底愈发水波盈盈,带着控诉的神情,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初寒,红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初寒却极其不喜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儿,好看的剑眉一拧,“没事的话,你回去吧。”
说着,也懒得再看君晚,转身大踏步又朝前走去。
眼见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君晚心内一急,泪水便涌上了眼眶,对着沈初寒的背影大叫出声。
“三皇兄,我有心上人了!”
声音之大,连身后跟着的沉星都听到了,忍不住心思微沉。
沉星性子比流月细腻,看问题也更深层次一些,流月没有发现的问题,她却是发现了几分不妥之处。
她总觉得,云和帝姬看向王爷的目光,有些奇怪,并不像是看兄长的神情,而更像是……深情缱绻的眼神。
至于她对殿下显而易见的不喜,更像是一种醋意的表现。
所以每每云和帝姬出现在王爷和殿下面前,气氛便总有几分诡异。先前她还尚未想明白,可刚刚听到云和帝姬那声呼喊,脑中突然豁然开朗。
那声音颤颤,带着控诉,又带了不甘,其中的情意绵绵,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难道……
云和帝姬对王爷,竟当真生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心思。
可是——
她和王爷,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
沉星忍不住觉得有些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勉强才运功压了下去,抬头接着看向前方的动静。
君晚快走两步,行到沈初寒面前停住,仰着小脸,眼中情绪波动得厉害。
“我说了,你的婚事,该有父皇和皇后做主,与我无关。”沈初寒已是不耐。
“不。”君晚摇摇头,猛地一咬牙,忽地退后一步,朝沈初寒行了个大礼,“此事,确实与三皇兄有关,还请三皇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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