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律师被说的心服口服,这种实战中的技巧,不是靠书本知识学来的,没有人手把手教,以对方的年纪,怎么可能比自己还老练。
真是羡慕对方有一个好老师。
在这一刻,关煌在他心中成了一个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可能是胡志国的接班人,最不济也是他的助理。
关煌最后总结:“所以说,拿到一个案件快速浏览,形成一个预判,根据自己的预判来确定下一步的工作,王某某故意杀人案,证据确凿,有目击证人、本人不辩解、现场被抓获,人就是她杀的,在这种情况下,扣什么证据瑕疵,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我看你在本子记着p58页,办案人员只有一个人签字,你想干啥?”
董律师老脸一红,“这,这……”
关煌批评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挑刺吗?是为被告人服务的,你找的这些东西,除了让办案人员难堪以外,有实质影响没?”
董律师说不出话来。
关煌想着不把你彻底打趴下,你是不会承认“老子比你牛笔的事实”。
当然,他也是看对方年轻,刚入行经验不足,换一个人,可能早就羞恼成怒,把他轰出去了。
“老董,你可千万不要走错路,现在一些律师办案不考虑被告人利益,以出风头为主要目的,抓住办案机关的一个错误,要翻上天,大有地动山摇之势,你说说,最后损害了谁的利益?还不是被告人自己。”
董律师有点羞愧。
“就你找到这个,“办案人员没有签字”,是,这是一个瑕疵,有用吗?屁用没有,人家出一份证明,补证一下即可,你说你提他干嘛?还有这里“讯问时间有冲突”、“被告人的供述和上一份笔录差不多,有点像复制粘贴”,提这些有什么用,老董?”
关煌化身喷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现在有些律师,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为了表演给当事人看,在法庭上那叫一个卖力,针对公诉意见说“这个不同意,那个反对”,被告人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心想“这个律师是好人啊,律师费没白花”,有用吗?最后把自己坑了也不知道。”
董律师看着关煌,已经懵逼了。
“不是说不能提意见,不能扣瑕疵,不能找漏洞,关键是有用没有,好,即使这份证据被排除了,对整个案件的定性有没有影响?对定罪量刑有没有影响,再退一步,有意见能不能私下交流,当面打脸是很爽,出了出口气之外,对当事人有没有好处,我们以审判为中心,可不是以律师为中心。”
董律师回过神,带着一丝敬意说:“那王某杀人案,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
说到底,他不过是入行不到两年的新律师,关煌的一番嘴炮彻底说服了他。
关煌正要说话,门口的人已经敲门进来,
“关律师,你说的太对了。”
林父忍不住称赞。
他进来半天了,正好听到关煌在那里高谈阔论,忍不住听了一会,简直说到他心里去了。
关煌笑着点点头。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说这么多,一部分让老董明白,也有一部分让对方听的。
中年人大多被生活磨平棱角,关煌这种中庸态度,不得罪国家机关,又能为当事人谋取最大利益,自然和他的胃口。
换一个年轻的雇主,他就是另一番说辞了,“做什么事都要从细微处出发,办理案件也不例外,魔鬼藏在细节中,很多案件都是因为细节上的一些瑕疵,从而取得重大突破……”
“林先生,你先去旁边的会议室等一下,我们这边准备一下合同文本。”
林父连忙点头,“我这不急,不急。”
关煌目送对方离开,扭头对着董律师说,“你有什么要说的没?”
老董有点沮丧,“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愿意出这么多律师费?”
关煌神秘一笑,“刚才只是说了下律师的基本能力,那你知道,很多事都是在功夫外努力,要跳出案件看案件。”
他的意思自然是,法律虽然重要,但其他学科知识更重要,没有一定的医学知识,怎么可能会发现乙醇消毒液的漏洞。
律师既要靠着专业吃饭,又要触类旁通,对其他知识有了解,博学庞杂,只有这样,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足。
董律师一听,若有所思点头。
他以为关煌的意思说,“老子背后有人”,怪不得客户愿意相信他。
怪不得敢收这么高的律师费。
法律学得再好,面对一些案外因素,也得让步,全世界都一样。
如果他有这个关系,别说十万,二十万也敢开口。
他才刚入行,正处于青涩阶段,对于法律的认识还很浅薄,加上自身阶层的限制,有以为有关系走遍天下,不懂得人力时而有穷。
特别是在法律领域,各种矛盾错综复杂,稍不留心就是大坑,自以为有关系的人,往往倒在关系上。
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自己体验以外,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我知道了,以后还要向你多请教。”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共同学习吧,以后有机会介绍我老师给你认识。”
说到这里,董律师心下一紧,这可是个粗大腿,得紧紧抱住才行。
别看他年级比对方大,人家拿到执业资格,马上就能骑到他头上。
有能力有背景,不出十年,又是一个胡志国。
二代太讨厌了,连律师圈都不放过。
想想自己,苦逼的实习期,苦逼的执业生涯。
对比一下对方,实习期有人带,学东西有人教,案源送上门。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踏马不甘心。
“关老师……”
“太客气了,叫我小关就好。”
“那不行,达者为师,这声老师,我叫的心甘情愿。”
“董哥,叫我小关吧。”
“那好”,董律师也怕对方脸皮薄,“兄弟,我这边没问题,可以和当事人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