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三百人的骑兵,从步兵战阵的空隙间冲出,速度并不算快。
骑兵在奔驰中不断整队,形成了数道宽达数十骑的墙壁,&nbp;&nbp;速度也越来越快,向着建虏骑兵碾压了过去。
“杀,杀,杀!”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发出一声声怒吼,奔腾如雷的马蹄声,更增加了几分冲锋的威势。
四队建虏骑兵经过与步兵战阵的对射交锋,已经伤亡不小,&nbp;&nbp;人力、马力都有所下降,&nbp;&nbp;心理上更产生了变化,有脱离作战的迹象。
此时,飞骑的突然杀出,打了建虏一个措手不及。
“迎上去,杀光他们。”
牛录额真尼赫鲁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大声吼叫着,带着手下调整方向,迎击敌人。
如果继续按原路线驰奔,敌人的骑兵就是在后追杀。骑兵交锋,讲究的是对冲,要占据速度和气势的上风。
尼赫鲁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他对飞骑却是一无所知。仓促做出的应变,对于准备已久的飞骑来说,很是勉强。
敌我的骑兵在接近,一边是坚实的墙壁,&nbp;&nbp;一边则是散乱的石头,&nbp;&nbp;碰撞的结果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尼赫鲁有些惊惶,有些无措,也有些蒙圈。敌骑的间隔很小,根本没法穿越过去,除非砍杀对手,冲出缺口。
但这好象不容易——尼赫鲁与敌骑已经很近很近,他才得出这个结论。要么就撞得两败俱伤,要么……
雪亮的马刀几乎同时砍了下来,不是一把,而是三把。
尼赫鲁本能地收住劈砍的动作,以熟练的动作变成了招架。这是最正常的反应,就象受到刺激会下意识地闭眼。
就是这一点点的犹豫,葬送了尼赫鲁的狗命。他挡住了两刀,第三刀将他的手臂一砍而断。
尼赫鲁的手臂喷出如注的鲜血,惨叫着被一个骑兵向后挥刀,斩落马下。
碰撞、对砍,第一道骑兵墙推过去,飞骑落马了三分之一,却干翻了数倍于己方伤亡的建虏。
不是建虏的骑术不精,&nbp;&nbp;武技不熟,而是下意识的反应害了他们。毕竟,&nbp;&nbp;战阵厮拼是为了杀敌,&nbp;&nbp;不是同归于尽。
可骑兵墙战术就是这么缺德,没有你砍我我也砍你的亡命和绝决,基本上就要白白被杀。
一道骑兵墙人数在明显减少,并在不断地靠拢收缩,以更小的宽度撞向建虏。而错过这道骑兵墙的建虏,迎面而来的是又一道奔腾而来的墙壁。
“杀!”几十把马刀同时劈砍,反射的阳光闪花了人眼。
长时间的训练,精锐中的精锐,同样的劈砍却有不同的角度。这是与战友形成的默契,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其中的奥秘。
刀刃入肉的声音,兵器交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建虏肩颈中刀,污血喷溅中,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了过去。
陈仲宇连劈带挡,刀法迅速而娴熟,打偏了这个建虏的弯刀,化解了他的拼命招数,并由战友一刀杀敌。
轻巧地偏转了马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建虏的战马从狭窄的空隙钻过。
陈仲宇与战友再度收拢距离,高举起马刀,发出激昂的喊杀声,继续向前冲去。
没有过多的言语,战友甚至没有看救了他一命的陈仲宇一眼。所有的感情都在吼声表达,他们都听得懂。
斜劈、竖砍、连消带打,飞骑使用马刀的招数也就这么简单的几下子。
可越是简单,成军的速度越快,战阵厮杀中也不讲究什么花哨,就是你劈我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寒光一闪,兵刃交击,锋利的狗腿刀砍断了建虏的弯刀,其势未衰,在建虏的脸上切出深长的口子。
鲜血迸溅,惨嚎在耳,刘奇士却充耳不闻,操纵着战马往旁一挤,紧贴着建虏的战马穿越而过。
战友迅速靠拢,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既能向当面之敌砍出数把马刀,又能使敌人的战马刚好穿越而过。
嘿嘿!刘奇士瞟了一眼染血的钢刀,上面魔幻般的花纹,以及毫发无损的刀刃,让他振奋而喜悦。
“杀!”面对前方出现的敌人,刘奇士怒吼出声,再次举起钢刀,和战友们呐喊着冲了上去。
轰,轰……
步兵战阵也没有闲着,火枪兵每每抓住机会,向着与己军骑兵作战的建虏发出一轮轮猛烈的齐射。
不追求准确命中,哪怕只是惊扰到建虏的战马,使其混乱,对己方骑兵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
每一轮火枪攒射,都让建虏人仰马翻,队形混乱,心中惶急。
与此同时,第三轮迫击炮的集火轰击,再次覆盖了建虏本队所在的宽阔区域。
人马混乱,罗格阿又损失了一匹战马,狼狈地摔倒在地。激射的弹片划破了他的额头,血汩汩而下,模糊了他的眼睛。
几队出击的建虏在火枪火炮的打击下,在横冲直撞的骑兵墙面前,已经呈现出七零八落的颓势。而飞骑却在不断地调整,一波一波地横扫。
决胜的时机终于到了,中路的骑兵队突然杀出,与友军骑兵一起夹击战场左翼的建虏骑兵。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宣告了建虏的惨败。两队骑兵的横推竖杀,很快就将本已有些零落的建虏击败,残存者狼狈地向本阵逃跑。
“杀,杀!”刘奇士大吼着,率领骑兵追杀。
趁你病要你命,建虏已经陷入混乱,此时正是以严整对散乱,以士气旺盛击败颓势惊惶之敌的好时机。
一队队的骑兵如同狂风暴雨,呐喊着,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马刀,向着建虏本队猛冲而去。
郭大靖微微皱了下眉头,手臂稍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飞骑营的指挥是刘奇士和樊大临,且不管是作战,还是出击,时机把握得都很好。
胜券已经在握,他虽然不想飞骑付出太大的伤亡,可骑兵就该是这么用,给败势已定的建虏以最后的打击。
如果总是顾虑伤亡,飞骑营形成束手束脚的习惯,那就得不偿失,毁掉了骑兵营的精神。
“擂鼓,进击!”郭大靖沉声下达了命令。
在隆隆的鼓声中,步兵战阵再次前进,踏着地上的污血、枪刀,踩着敌人的尸体,气势昂扬,不可阻挡。
……………
战场上的喧嚣逐渐停息,建虏已经仓惶逃窜,留下了上千的尸体和伤兵,以及枪刀旗帜和遍地的马尸。
郭大靖已经率领着左协后营,跟在奋勇追杀的飞骑后面,沿着大路向镇江堡推进。
江上船只还在忙碌地来往穿梭,将孔有德的后协官兵运送上岸。
孔有德也不等全协官兵都到齐,以标为单位,每一千兵就向镇江堡开进,为左协提供支援。
还有装载着弹药物资的板车,跟随着步兵,车轮滚滚,向着镇江堡行进。
左协后营四千左右的人马,再加上一千飞骑,一千多炮兵,独抗两千多建虏骑兵。不仅成功登陆,还给予建虏沉重的打击。
其实,郭大靖能够预料到胜利,可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亮眼出色的表现。
显然,南关大捷之后,将士们的信心又有增长,战力又有提升。没有了对建虏的畏惧之心,人人奋勇,仗打得漂亮,也就不以为怪了。
毛文龙在毛承禄等将领的陪伴下,登陆上岸,骑乘战马,沿着大路向镇江堡行去。
自始至终,毛文龙在座船上也没有打出帅旗,指挥权全部交给了郭大靖。他和毛承禄等人一样,只是安静地观摩。
四协的中高级军官,除了留守金州的,基本都参加了此次观摩作战。战斗的结果,使他们震撼,也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
“知道本帅为什么看重大靖了吧?”毛文龙对着身旁的将领们缓缓说道:“这样的作战,你们打不出来。”
毛承禄苦笑了一下,说道:“末将对郭将军早已心服口服,并无其它的心思。”
从亲戚关系上,还有官职上,毛承禄都是郭大靖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不是那种敌对的关系,而是东江军将来的指挥权。
毛文龙也确实是对毛承禄说的,别说郭大靖长袖善舞,在作战指挥上,也胜过众将一筹。甚至于,包括他这个主帅,也有些自叹不如。
而镇江之战授予全权,并带出军官观摩,一是学习长进,其次则是给郭大靖展露才能、树立威信。
毛文龙淡淡一笑,说道:“东江军是根本,强则于我们皆有利,弱则一损俱损。本帅很庆幸,在感觉年老体衰的时候,有郭大靖顶上来。”
“大帅体强体健,莫说这丧气话。”有将领在旁插嘴道:“也请大帅放心,对于郭将军,我等愿听号令,只要您发话。”
毛文龙嘿然一笑,说道:“此战过后,本帅会再保郭大靖晋升副将。如此,就算是发话了。”
毛承禄心中暗自叹息,虽有争胜之心,却也对差距心知肚明,赶忙躬身道:“末将对郭副帅的命令,绝对会遵从无误。”
毛文龙点了点头,看似满意,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将军的为人,你们也能看出一二。跟着他,吃不了亏。连本帅也要沾他的光,想早日平辽平虏,博个晋爵封侯呢!”
这话说得很实在,毛文龙以前也有封侯之愿,但对平辽灭虏却没有多少信心。现在,他看到了希望,很光明的前景。
众将纷纷称是,对郭大靖的为人都称赞不已。
各部战力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东江镇在断绝粮饷的情况下也没有受到影响,这都是郭大靖出的大力。
“此次登陆作战,大靖也只是试验演练,还会有改进。”毛文龙继续说道:“以步制骑的新战法,并不是看的那么简单。武器装备只是一方面,士兵的心理素质更为重要。”
耿仲明说道:“大帅说得极是。在箭雨射击下,在铁骑冲来时,士兵们能不慌乱,正常地装弹射击,这就很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没有工事掩护,就更考验将士们的心理。”毛文龙轻扬了下马鞭,强调道:“光是倚城防御,能平辽吗?岂不与辽镇一样?”
毛承禄用力点头,说道:“郭将军的左协,是练得差不多了。末将等回去之后,也会加紧训练,不让大帅失望。”
光是训练还不够,要经常地战斗,还要不断地胜利,才能让士兵们的心理素质、战斗意志得到大幅提升。
毛文龙没有马上泼冷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颌首。
将领中,尚可喜没有发言,只是随声附和。但他的眼神变化,显示出心绪的不平静。
要说到战力的差距,在场的众将都认可,可也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包括尚可喜,也是如此。
可令尚可喜感慨的是,郭大靖在平时并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笑呵呵的总是那么和气。
“难怪他要用自己的所部率先登陆,原来是有着必胜的把握。或者,也是给众将看的,让他们不服不行。”
尚可喜这样想着,垂下眼帘,心里暗暗发狠,也一定要带出如此强悍的部队,给自己脸上增光添彩。
对了,还得找机会虚心向郭将军请教,如何练出这样的强军?
大路上,人马和车辆不断,向着镇江堡开进。从精神状态上,便能看出高昂的士气,那是被胜利所鼓舞的。
气氛是能够很快感染的,目睹了己军击败建虏,一直追杀而去,将士们的脚步都变得轻快敏捷。
前方隐约传来了枪炮声,军官们一声令下,部队开始跑步前进。虽然身着甲胄,但镇江堡距江边也不过五里。
毛文龙等众将也加快了马速,很快便来到了镇江堡前。
当视野中出现镇江堡时,毛文龙的心情既是兴奋,又有些激动,还有些酸楚,以及其它复杂的感情。
这里,是他的成名之地。当年,他率仅二百人以进为退,涉海三千里,直入女真大后方,出奇制胜,袭击克复镇江堡。
因此一战,他从都司直升至副将。但首战即是辉煌的顶点,从那以后,再没有那么令朝野轰动的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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