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吴晴等人给陈继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她们并不知道陈继盛的身份,可也看出是个不小的官儿,比她们要高得多。
只不过,她们以为陈继盛是军职,并没有想到这位竟是东江镇的政务一把手,是她们最顶头的上司。
陈继盛也不表露身份,吃过饭却让人去驿站管事儿那,把吴晴等人登记的名字记了下来。
睡觉休息,第二天吃过早饭,吴晴等人便坐上马车,赶往目的地——庄河。陈继盛则前往大庄坞,接引运送耕牛的船只。
庄河港口的建设已经提上日时议程,不久的将来,会成为辽东的又一大口岸,商贸发展的前景可观。
而就在辽南辽东的春耕工作大范围展开之时,郭大靖率领的部队也按时发动,开始渡河北上。
两大飞骑营已经从海城河下游走陆路,进入海州地区,进行警戒。水师的船只也进入海城河,游弋保护,并搭设浮桥。
三协官兵分为两路,从海州卫城和析木城渡河,在通往鞍山驿的大路上设防阻遏,保证光复海州,并修筑成后勤基地。
即便是判断建虏已经无力阻止东江军主力的军事行动,郭大靖的排兵布阵依然谨慎,不留丝毫破绽和漏洞。
「李将军报告,右协已经占领海州卫城,正在构筑外围阵地。」
「毛将军报告,前协已经推进至甘泉镇,开始修筑阵地。」
「飞骑营报告,遇到建虏哨骑,敌不战而逃,追之不及。」
郭大靖率领左协跨过浮桥,登上海城河北岸,一连串的回报已经送到。各部进展顺利,都完成了预定的任务。
这都在预料之中,面对数万东江大军,辽阳和鞍山驿的建虏已经没有主动出击的实力。
刚刚在辽东经历惨败的后金,现在正千方百计地增加军队,可还要兼顾到春耕这样的大事,难以发动。
郭大靖接到各部顺利的报告,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神情。他回头瞭望,海城河对岸还有黑压压的部队,以及运载粮弹物资的大车小辆。
「建虏是肯定不会发动了。」祖大寿在旁边也如释重负,微笑着说道:「凭他们的兵力,也只能龟缩于辽沈,采取被动防御了。」
郭大靖回过头,纵马前行,缓缓说道:「被动防御是肯定的,但从其布署来看,却还做着内外夹击的幻想。」
逐城死守,不派援兵,想着凭坚城消耗东江军的兵力,显然是最蠢的作法。
所以,建虏在力争保卫各防御要点的同时,也在组织一支机动兵力,以便援助遭到攻打、形势不利的友军。
如果东江军攻打坚城耗时费力,这支机动兵力便有可能与友军内外夹攻,以求击败进攻的东江军。
这也是常规操作,并不出人意料。虽然增加了攻打城池的难度,需要增加很多的兵力,但对郭大靖来说,并未消减他的自信。
「能有一两万机动兵力,已经是顶天了。」祖大寿最近翻阅情报,对建虏的情况也了解得比较透彻,做出的判断也比较准确。
郭大靖点头赞同,说道:「祖帅判断得极为准确。我估计鞍山和辽阳的守军最多也就两万,建虏不太可能把宝贵的兵力用于死守城池……」
在丁卯胡乱时,建虏便吃过亏,在宣川、龙川被东江军围攻而歼灭。
多尔衮没有魄力和威望,在战前强行迁徙人口,但也不会孤注一掷,把实力全扔在可能被包围的城池之中。
在郭大靖想来,多尔衮应该是留有后路的,不会把全部力量都消耗在辽沈地区。
进攻辽阳或许就是多尔衮作出最后决定的转折点,辽阳若不守,多尔衮就不太会死守沈阳,而是弃城而逃,保存东山再起的实力。
所以,郭大靖也作出了决定,辽阳可围可攻,但却不急着拿下,让建虏心存侥幸和希望。
这样一来,既增加了多尔衮要率领族人北窜的压力,也给辽东兵团迂回包抄,争取足够的时间。
历史上,解放战争中的平津战役便是称围而不打,稳住北平的守军。等到以雷霆之势拿下天津和塘沽,北平守军已经没有了从海上撤退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军要围攻辽阳时,兵力要达到六七万才行。」祖大寿微皱起眉头,提醒道:「既要攻城,又要防备建虏的机动人马。」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兵力没有问题,但却不是全堆在辽阳城下。因为,攻城和围攻是不一样的。」
能够将城池包围起来,把守敌全部歼灭,自然是最好。但需要的兵力太多,郭大靖不想采取这样的战术。
不分兵,只从一面或两面向辽阳发起进攻,给辽阳城内的敌人留出退路。建虏伺机内外夹攻的援军,也无隙可乘,这是最稳妥的打法。
但辽阳地区的建虏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郭大靖要动用水师,载重兵沿浑河北上,在辽阳沈阳之间,截杀建虏。
同样是歼灭战,如果放开眼量,不是死盯着辽阳城的守军,就会豁然开朗。
这就是郭大靖与祖大寿的差距,他看到的是更广阔的战场,把辽阳守敌和城外援军都算计在内。
当然,此时还不是时候,郭大靖也没详细地告诉祖大寿。毕竟,胃口很大,还是需要实力来支撑的。
吞并两万辽镇官兵,再加上新招募的万余新兵,这才具备打大歼灭仗的条件。
边走边谈,郭大靖和祖大寿在亲兵的护卫下,已经赶到了海州卫城。
海州卫城被建虏拆毁,但还有城墙的地基可用。已经是春暖花开,构筑壕沟胸墙工事,并在城内修建仓库兵营,也不算是太大的工程。
况且,这里还不是前线,只是后勤基地。新的防线要向北再推三十多里,差不多是在海州卫城和鞍山驿的中点位置。
也就是说,只要东江军发动,一天的时间就能进抵鞍山驿,不给建虏留下太多的预警和准备时间。
这就是郭大靖的新打法——贴身紧逼,使建虏不得不时刻处于警惕和戒备的状态,难以抽身它顾。
对于兵力不足的建虏来说,这是比较难受的地方。原本的亦兵亦民的状态,将被打破,造成更严重的人力紧张。
而且,不仅仅是辽南要紧逼近身,还有辽东。鞍山驿、连山关、本溪,甚至是鸦鹘关,都将是这样的状态。
「战壕胸墙比修筑城池要快得多,也要省得多。」祖大寿点着头,称赞之余也有些感叹,「可没有犀利的火器,就还需要坚固的城墙。」
辽镇为什么会被朝廷裁撤,东江军的崛起是一方面。另一个缺点便是在辽西修筑城池,太过耗费钱粮,朝廷不堪重负。
耗费钱粮也就算了,还没有什么战绩。当然,如果没有替代者,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事实上,东江镇已经屡战屡胜,辽镇却还自我感觉不错,想着能拿一把。最后的结局,完全是自作自受,不作不会死。
坚固而高大的城墙,确实能给守军带来信心,防守得当,也能给进攻一方带来重大的伤亡。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攻击方法的多样,反倒会使过于依赖城墙的守军带来沉重打击。
比如坑道爆破,比如巨炮轰击,都能使守军付出惨重的伤亡。关键的是,东江
军已经掌握了这两种方法,对于进攻坚城,并没有畏难心理。
郭大靖对于祖大寿的观点不甚赞同,但也没有马上反驳,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构筑战壕胸墙工事,确实比筑城更快更省,也更有利于火器的发挥。」
此时,李维鸾骑着战马迎了过来,躬身施礼,「末将见过郭帅、祖帅。」
郭大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李将军动作很快啊,只是差了小半天的时间,海州卫城就是大变样儿。」
祖大寿也赞道:「各部有条不紊,分工明确,李将军治军有方啊!」
李维鸾笑了笑,说道:「都是计划好的,准备也充分,末将不过是按部就搬罢了。」
郭大靖伸手示意了一下,李维鸾在前引路介绍,三人带着几个亲兵,开始巡视海州卫城。
三协官兵渡过海城河,也就意味着占领了另半个海州,以海城河为界,北为军屯,南面则军退民进,要安置数万的辽镇官兵及家眷。
赶在这个时间光复海州卫城,一个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不误春耕。军屯田地的数量和收成,对于军队的后勤供应,还是极为关键的。
象豆类、苜蓿、蔬菜等作物,既是军队的伙食,也有战马的饲料。而由于气候的影响,老百姓很少种植,他们多种土豆、黑麦和玉米。
海州卫城周围六里五十三步有奇,,城内有东山。山虽小,但树木葱茏,基岩,日后可成为园林。
「城中有山,倒也算是一个奇观。」郭大靖抬头看着,笑道:「可建个居高瞭望的观察哨,再放几面金鼓,能够提供预警,并且登高指挥。」
李维鸾点着头,又略有遗憾地说道:「恐怕建虏已经打不到这里,构筑的工事也只是以防万一。」
祖大寿深以为然,说道:「前线有前协和左协,还有两个飞骑营,足以抵挡建虏,卫护海州卫城了。」
正因为保险,这里才要建成后勤基地,屯积大量的粮弹物资,以备平辽灭虏的大决战。
郭大靖却并不认为构筑防御工事是多余,粮草重地,保证万无一失怎么做都不过分。
众人在到处都充满残破意味的城中走了一圈,虽然建虏拆毁了城墙,还在城内放火烧屋,但还是比在荒地中建立基地更加容易。
城中道路都是铺就的,修缮打扫一下,便是极好的。房屋大半烧成了残垣断壁,需要重新建筑,可地基是好的,也省了规划的时间。
总之,海州卫城内的不少建筑设施还是能够利用,或是大大减少了修筑的速度。
祖大寿在辽南也呆了一段时间,心中也有些疑问,那就是东江军似乎不热衷于修筑城池。
在他的观念中,没有城墙就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城池。没有安全感啊!
「等到辽东平定,或是东江镇钱粮充裕,筑城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吧?」终于,祖大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带着试探的性质。
郭大靖愣了一下,看了看祖大寿,摇头道:「筑城不在东江镇的计划之内,平定辽东后,也不会为此耗费钱粮。」
李维鸾眨巴着眼睛,理解了祖大寿的意思,这曾经也是他向郭大靖建议过的事情。
「祖帅有所不知。」李维鸾在旁解释道:「修筑城池虽然显得更加安全,但对于有强大军队,能够始终保持进攻姿态,并有信心御敌于国门之外,却是不必要的。」
祖大寿有些发愣,没想到郭大靖等人竟然是这样的思维。而且,从李维鸾口中说出,也表示得到了大多数将领的认可。
尽管壕沟胸墙加犀利火器,已经足以抵御敌人的进攻,但这种反传统的观念,还是让他不太适应。
郭大靖也明白
了祖大寿建议筑城的原因,微笑着说道:「东江镇一是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来重新筑城,其次是将来的发展规划也不需要筑城。」
现有的城池可以保留,甚至在损毁不严重的情况下进行下小修缮。可象海州卫城已经拆毁,只为增加居住其中的军民的安全感,重建就没有什么必要。
被动防守不是郭大靖所崇尚的,之前的倚坚防御,只是权宜之计。培养出一支纵横驰骋,充满主动进攻欲望的强军,才是他的理想。
况且,火枪将在民间进行发放,郭大靖要打造出全民皆兵的新辽东,提倡开拓进取的冒险精神,修筑已经不可能遭到外敌进攻的城池,又有什么意思?
显然,这些都与将来的发展规划有着紧密的联系。
平辽之后,马放南山,享受安乐,不思进取,自然是祖大寿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