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出现的一万四五千骑兵,营寨中的建虏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令他们更感到形势严峻的,则是镇江堡城门打开,以车炮为先,昂然开出的三千东江军。
前后夹击的阵势,已经昭然若揭,主将噶布喇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以营寨为依托,准备死守待援。
主动出击,出营逃窜,这当然也是噶布喇的选择。
但第一个选择明显是自不量力,他可不敢把东江军当成普通的明军,有着以少胜多的信心。
曾经在杜度、济尔哈朗麾下作战,参加过建州战役的噶布喇,可是知道东江军飞骑的厉害。
当然,如果兵力不是相差悬殊,他倒是敢出营与敌较量一番。
弃营而逃,噶布喇知道自己的结局就是被阿敏砍了脑袋。营寨不重要,但营寨内的粮草物资呢,那可是大军的命脉所在。
噶布喇不敢设想主力入朝,就会劫掠到足够的人口和物资。他的任务就是守卫大营,保护粮草物资。
所以,他派出了求援的信使后,便布置防御,并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封闭了道路,展开了三面包围。
南、北、东,东江军只留给建虏西逃的道路。
而那边是汤站堡和凤城,已经被东江军和特战营所堵住,建虏西逃还是死路一条,不过是能多活些时间罢了。
三千枪骑兵在前,摆出三个大战阵,一万多飞骑在后,人马在寒风中静静伫立,望着远处旌旗招展的建虏营寨。
刘兴祚放下望远镜,冷笑一声,说道:“建虏死守营寨,简直是自取灭亡,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不死守怎么办?”刘奇士一哂,说道:“出营作战?眼又不瞎,看不出我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吗?”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何况,建虏主将肯定是得到严令,一定要确保营寨和其内粮草物资的安全。”
樊化龙微笑颌首,说道:“奇士兄所言极是,作为粮草后勤基地,建虏自然是以稳为主。”
刘兴祚看着远方,澹澹一笑,说道:“两位将军,北面的友军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你们各回本部,准备指挥作战吧!”
刘奇士和樊化龙马上拱手,各自带着亲兵驰奔而去。
“将军,炮兵已经准备就绪。”传令兵从后奔来,躬身禀报。
刘兴祚点了点头,注目于北方,等着镇江堡出动的人马发出信号。
随军带来了十几辆火箭发射车,五六百枝火箭,凭借这些火器,刘兴祚所部也具备了攻打建虏营寨的实力。
只不过,刘兴祚比较心细,知道火箭的造价高于炮弹,让镇江堡守军多使用火炮,才更加合算。
王战率三千守军出城,越过壕沟后逐次布阵,几十门车炮当先,步兵战阵于后,几十门迫击炮和弹药车紧随,向建虏营寨缓缓逼进。
有大队骑兵呼应,王战也不怕建虏出营,利用骑兵左冲右突。
距离建虏营寨将近两里,部队才停止了前进,战阵展开,炮兵紧张地布放火炮,装填炮弹,调整射角。
这个距离相当合适,火炮以最大射程发射炮弹,便能打进建虏营寨。
“建虏还是没有清醒的认识啊!”金重国既是感叹,又有些轻篾鄙夷,“即便是城池,也挡不住我军火炮轰击,何况这小小的营寨。”
其实,迫击炮和火箭对于攻城,或者说是毁城更加地有效。
虽然不直接针对城墙进行破坏,但那个时候的房屋建筑,基本上都是木制,极易燃烧。
就象赫图阿拉,城防未破,可城内已经是大火熊熊,烧成了一片白地,人员也伤亡严重,这城池又怎么能守得住?
所以,建虏选择龟缩防守,其实就是等死而已。尽管是在东江军强大兵力压制下做出的选择,可在东江军将领看来,建虏已经是死期不远。
噶布喇看着对手摆出的架势,许久未发动进攻,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赶忙命令三千骑兵开出营寨,想着能击退或驱赶敌人,不使敌人火炮在射程之内。
但这样的应变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他怎么应对,都已经改变不了灭亡的命运,无非是过程稍有不同罢了。
率先发动进攻的是东面和南面的骑兵部队,这再次出乎了噶布喇的预料。
因为噶布喇并不清楚火炮和火箭的区别,和其他建虏一样,都以为东江军使用的是火炮。
铺天盖地的火箭飞上天空,掠过两里多的距离,密集如雨地砸进了建虏营寨。几秒钟过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建虏营寨内立刻升腾起无数的火焰、黑烟,响起了持续不断的惊呼惨叫。
一次齐射便是两百多枝火箭,火箭发射车的高射速显露无遗。除了造价高,准头差点以外,实在是战场致胜的绝佳利器。
帐篷在燃烧,粮车冒出火焰,倒地的伤员在痛苦哀叫,人喊马嘶,营寨内一片混乱。
轰,轰,轰……连续的沉闷轰鸣后,几十颗炮弹再次掠空而来,争先恐后地落下去。稍顷,又是连续不断地爆炸。
火势更大,混乱更剧,严阵以待准备防御敌人进攻的建虏,根本连敌人都没看到,一支箭都没有射出,便遭到了很大的伤亡。
刘兴祚瞭望着,评估着轰击的效果,用力点了点头,看似很满意,转头对传令兵说道:“传令炮兵,再齐射一轮火箭便装弹待发,听候命令。”
传令兵勒马而去,迅速传达着命令。
“如果没有命令,这帮家伙会把所有火箭都打出去。”刘兴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着旁边的将领们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火箭打造起来可是不便宜。”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兵工厂的资金花费,郭帅贴补不少。能省,还是给他省点吧!”
张大禄连连点头,说道:“虽说郭帅不太在乎身外之物,可这几年花在咱们东江军身上的,加在一起也有几十上百万啦!”
将领们纷纷啧舌,但又钦佩不已。别管人家怎么赚的钱,就凭这份康慨大度的投入,你不服都不行。
有钱人多了去,比郭帅富的也不在少数,可见谁拿出钱来支助东江军了?粮食缺的要断顿的时候,还是郭帅百般筹措,让东江军度过了难关。
别说兵工厂,就是现在自己骑的战马,也有郭帅的大力投入。
“建虏不得不出战了,做好准备。”刘兴祚脸色严肃起来,但声音却不紧张,吩咐着众将,“快打快收,灭掉这股敌人,建虏的灭亡就在眼前了。”
众将纷纷躬身拱手,各自前往所领部队,做好了出击作战的准备。
尽管刘兴祚也想让飞骑少损失些人马,但枪骑兵不多,作用也是打乱敌人冲击的阵形,最后的决战还是要由飞骑来完成。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不管飞骑损失大小,只要能够围歼东进的建虏集团,辽东形势便将发生剧变,今年的大反攻将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阿敏,杜度,济尔哈朗!三大奴酋授首,这可是仅次于遵化大捷的战绩。”刘兴祚微眯了下眼睛,射出寒光。
作为郭大靖的亲信,刘兴祚知晓其内心所想,也认为东江军的实力正在迅速增长,具备碾压的优势也为期不远。也就是说,平辽近在眼前。
尽管刘兴祚不是很理解郭大靖的迫切,但基于对郭大靖的崇拜钦佩,他会尽全力来支持郭大靖。
当然,这也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而飞骑和枪骑是郭大靖极为倚重的力量,平辽之后也将成为征战的主力,就更让他的前途光明。
郭大靖的设想中,平辽之后将大幅裁军。步兵顶多两万,甚至更少。骑兵则要保持在三四万,可能还会更多。
对此,刘兴祚是赞同的。
最大、最凶恶的敌人已经败亡,确实不需要养那么多的军队。辽东这么大的地方,战后重建也需要太多的劳力。
骑兵的机动性,以及作战能力,已经足以保卫辽东。
其实,那时候东江军可能只剩下了一个敌人,那就是林丹汗。但察哈尔部的实力,郭大靖与刘兴祚都不是很看重的。
郭大靖的想法,刘兴祚并不是全清楚。
虽然步兵减少了,但火枪将在民间普及,退伍兵和民兵都将发放,整个辽东的武力值反倒是不减反增。
平辽灭虏之后,征服北方的蒙古诸部,则确实是郭大靖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以辽东为基地,不断向北开疆拓土,打到黑龙江,打到乌苏里江,他都不会满足。
大明子民需要更加广阔的生存之地,北方也有庞然大物将会崛起。尽管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但未雨绸缪,难道不是穿越者应该干的事情?
火箭的再一次发射,打断了刘兴祚的思绪,掠空而过的火箭使阳光为之一暗,却使他抿起嘴角,露出了畅快的笑意。
刘兴祚的判断没有错,两次火箭齐射,四百多枚火箭的狂轰滥炸,对于建虏营寨来说,已经足够了。
营寨中火焰升腾,弹片横飞,建虏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火势,且伤亡不小。他们预期的死守并没有发生,可失败已经是近在眼前。
在混乱中,惊惶恐慌的建虏不用等命令,便纷纷拉来战马,骑乘而上,向着营寨外驰奔而去。
不等他们整顿列队,飞骑已经发起了进攻。
首先奔出的是列阵南面的飞豹营,由樊化龙等人率领,拉开横排,斜着向营寨西门外的建虏发起了冲锋。
马速开始并不快,骑兵在奔驰中调整着间距。速度越来越快,但距离全速冲锋还差着不少。
骑兵墙的冲锋本就不是靠速度和冲击力取胜,默契的配合、无畏的砍杀,才是获胜的关键。
但建虏显然不知道其中的关键,眼见敌人冲来,在军官的仓促指挥下,建虏骑兵纷纷冲上来迎战。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将交锋当作了冲撞厮杀。
箭失在空中掠过,给飞骑带来了伤亡,但更多的箭失却被盔甲挡住,发出叮当的响声。
骑兵横队在继续冲锋,并再次收紧了间距,弥补了伤亡所带来的空缺。
三十米的距离,飞骑用手弩射出了弩箭,并迅速举起了马刀,在阳光照射下,闪射出耀眼的光芒。
撞击和砍杀终于在接触的一刹那勐然爆发,人仰马翻中,血肉迸溅。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无关武技和骑术,只看谁更勇勐,谁的运气更好。
显然,参差不齐的冲锋的建虏伤亡更大。想着招架躲闪,或是从敌骑间隙中穿越的建虏,几乎无一例外地被砍落马下。
但这是人的本能反应,战斗中谁不想砍杀敌人,谁不想保护自己,谁也不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心理在作战。
可白刃肉搏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此,交手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只有一瞬之间。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死亡。
参领色勒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摔落马下。尽管他也砍中了对手,对手也和他一样落马,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身经百战的他,满以为凭着出色的武技和娴熟的骑术,能够以一打多,能够纵横砍杀。
鲜血喷涌而出,色勒倒在雪地上,力气被迅速抽空,身体的温度也快速流失。
“敌人的马刀这么锋利吗?”他的意识开始模湖,疑问在脑海里晃了一下,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东江军武器装备的增强,几乎是全方位的,连马刀也在不断进步。
坩埚炼钢的技艺在不断成熟,并开始应用于马刀。尽管数量还不足以使飞骑全部换装,但也有不少飞骑已经更换了武器。
倒霉的色勒就被这样一把锋利且坚硬的马刀所砍杀,而他的对手虽然也受伤落马,但却还有存活的机会。
第一排冲锋的飞骑伤亡率最高,但他们却砍杀了更多的建虏,并使以骑射为傲的建虏为之震惊。
第二排飞骑又冲了上来,蹄声如雷,马刀耀眼,带着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