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饭桌是一张黄花梨做的精致圆木桌子,不大但刚好够他们四个人坐。
岑念念对面是褚昌珉,左手边是秋敏,右边就挨着褚昌柏。
菜色丰盛精致,岑念念吃了一个多月的补品和寡淡无味的饭,倒也无暇顾及旁边坐着的是谁,又有秋敏不断给她夹菜,索性一心只扑在饭上。
好在岑念念的吃相很不错,就是对比吃惯了这些菜色的褚家人对菜的平平感觉,岑念念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这幅场景落在褚家人眼里,则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在秋敏眼里,之前担心念念太瘦弱容易生病,而且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好好吃饭,为了保持身材也是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可出乎她的意料,念念吃的倒是挺开心,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
在褚昌柏看来,岑念念这小丫头之前吃饭和吃药一样痛苦,今天看来,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娇气,还挺好养活,吃多点挺好,不然这样小小一只,他以后都有些不好下手。
作为一家之主的褚昌珉只觉得,这姑娘看起来还不错,不矫揉造作,先前他觉得只要昌柏看上,哪个女孩子都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当然是越顺眼越好的。
岑念念看着眼前空了第三碗的米饭,有些不好意思,平时她最多吃一碗,可被清汤寡水和褚昌柏盯着吃饭的双重折磨下,经历一个多月,这次放松下来却是有些吃过了。
“念念还吃吗?”秋敏关切地问。
“不了不了。”岑念念连忙摆摆手,这下她真是没脸了。她分明都看到褚昌柏眼底的笑意,肯定是在笑她吃得多。
本来还想回击他:我吃你家大米了?
可是想想,嗯……貌似吃的就是他家大米,吃人嘴短这感受真是莫名憋屈。
“念念,刚吃完饭,就让昌柏带你逛逛院子消消食再回去。”秋敏在背后笑得和蔼。
“走吧。”岑念念知道褚昌柏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匆忙和秋敏、褚昌珉打了招呼就跟在褚昌柏身后出了门。
看着他们出了门,秋敏有些感慨:“念念倒是个好女孩,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咱们家昌柏。”
“你放心,她肯定是喜欢的。”褚昌珉回答。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秋敏疑惑地看向褚昌珉。
“被昌柏看上了,你觉得她还有的选吗?”褚昌珉淡淡说道。
“倒也是。昌柏那个性子,怕也是不由她不喜欢。”秋敏有些可惜,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语气急切:“不然多派点人看着,万一哪天念念跑了,昌柏又像以前一样那可就坏了。”
“你着急什么,难道还不信昌柏,他想要的人,能跑到哪里去。”对于这个弟弟,褚昌珉还是很欣慰的,过了年他就五十岁了,而褚家迟早都是要交到昌柏手里的,昌柏虽然性格偏执了些,但能力却是不可否认,又很有手段,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褚昌珉觉得,元帅这个位置昌柏会比他坐得更稳更好。
褚昌珉看看身边还是有些担心的秋敏,将她揽在怀里,开口安慰着:“你要是太担心,就多让府里人看着她点。他们都不是孩子了,我们就不要太参与了。”
“也是,不然我就对念念再多好点,也让她收收心。”秋敏靠在褚昌珉怀里,倒是少了些不安。
另一边,岑念念跟着褚昌柏出了门,褚昌柏步子大也走得很快,岑念念穿着旗袍只能小跑才跟得上,跟了一段,觉得胃里难受,索性停下来自己慢慢走。
褚昌柏转过身,看到落在他身后一大截的岑念念,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满地走过去。
“吃太饱了,又穿着旗袍,我走不动,不然你先回去吧。”看着褚昌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岑念念解释着。
褚昌柏没有说话,在原地等她跟上来,岑念念不情不愿地磨磨唧唧蹭到他身边,褚昌柏再自然不过的牵住她的手,然后在岑念念无比震惊的眼神下牵着她走。
岑念念被褚昌柏牵着跟着亦步亦趋,褚昌柏走得慢,岑念念低下头看到他们紧紧牵着的手,夕阳余下的光柔柔地打在他们身上,像极一对午饭后出来散步的情侣。
岑念念长得不高,穿的又是平底鞋,堪堪才及褚昌柏的胸口。
不知怎地,岑念念仰头望着褚昌柏好看的侧脸,突然想起了心理学上的一个词语——爱无能。
她想褚昌柏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并没有那么可怕。他努力尽着自己的努力去保护亲人,却无法和他们亲密。或许他只是不懂如何去爱别人,但起码他懂得所有应该付出的责任和义务。
在她不知道的过往里,他或许曾经经受过许多披着爱的皮的伤害,鲜血淋漓,或者是从不曾被爱过,不知如何去感受如何去接受,更不知怎样爱与被爱。
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本能感受,而他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拥有。
褚昌柏走失的时候才五岁,十四年里,从一个在温暖舒适被溺爱的童年到一个尔虞我诈举步维艰的社会最底层,岑念念看到过他身上的伤,密密麻麻令人触目惊心,每每提及此秋敏都会红了眼眶。
爱本能,原本应该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生存本能。
岑念念想不到一个生活在体会不到爱的世界里的人应该是怎样的。
她承认此时的自己是有些圣母了,但她也明白这只是想想而已,她是不可能去做这个圣母的。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谁该是谁的救赎,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二爷,岑姑娘。”路过的下人向他们打招呼。
岑念念的思绪被打断,也不再继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毕竟她总会离开的,褚昌柏和她终究会是陌生人的。收起思绪,岑念念微笑着对过去的人点头示意。
走了一段,看到湖边站着几个人。
“你们在喂鱼啊,能不能给我分点鱼食。”岑念念看到他们手里拿着鱼食,突然也想喂喂鱼。
岑念念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鱼食,松开褚昌柏的手,跑到湖边去喂鱼。
褚家湖里的鱼很多,五颜六色,也很不怕生,一扔下一块鱼食,就有一大片鱼涌来,随着鱼群游动,这片湖面的水就像是烧开了一样。
岑念念喜欢喂鱼,看着一大群鱼向你游过来,然后在心里评判哪只最好看,哪只肥的像小猪。
她笑着对着跟来上的褚昌柏说道:“从前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一片湖。每次扔下去点什么东西,都会有一群小肥鱼游过来看看是不是吃的。也因为常被人喂,没有一点点警惕性,一看到有人来就都游过来了。最后就连学校的小肥猫都能一伸爪子轻松拖一条带走。”
褚昌柏没有说话,岑念念也不担心露馅,这幅身体的主人是读过书上过学的,而且据她了解很多书院学府都会有湖或者池塘,毕竟文人雅士总是喜欢养鱼的。
岑念念自顾自地说着:“因为以前常生病,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我有时候就喜欢坐在湖边发呆,可我不喜欢安静的有些死气沉沉的湖啊,要是扔一块鱼食进去就有很多鱼游来游去,热闹得和表演一样。”
后面这段话说的倒不是她,是原主。大概因为有心结,这幅身体的主人以前体质真是差的厉害,三天两头生病,喂鱼不费力,还打发时间,所以就天天蹲在湖边。
将手里的鱼食喂完,岑念念擦干净手,对着褚昌柏开口:“好了,我们走吧。”
“今天我和秋姐说想学毛笔字,她答应帮我请个老师,这两天应该就会来,你不会介意吧?”岑念念很小心的问着,她现在是在小心翼翼地拓展自己的空间,试探下到底能有多大的自由。
“不会。”褚昌柏回答地干脆,只是眸子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岑念念有些诧异,褚昌柏这次这么好说话?
好像他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可理喻,该有的空间还是给她留了的,突然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是一定能和平相处的呢,未来果然会一片大好。